三个人的年,我的二十年

福太郎 2015.03.04

今年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,年前母亲问我什么时候能够回家,我说二十九号吧,然后又笑了笑,今年我不能帮忙卖春联了。挂下电话,一怔,我卖春联竟然有十二年了。

那年是我第一次卖春联,记得很清楚,一条年画街上到处都是“马到成功”,灯笼上画着马匹神采奕奕,剪纸上的小马亦是憨态可掬,春联上有着马字的更是数不胜数。那时也小,母亲让我在摊前给顾客拿福字,招财进宝,我哪里会那样听话,看着别处漂亮的花卉,字画,红彤彤的中国结,早就按耐不住雀跃的心情了。

母亲便说,我能卖一百元就能有一元钱的提成。我的眼睛顿时亮了,对于一直在外地闯荡的母亲来说,从来没有给过我这么富裕的零花钱。

从第二天起,在我百般哼哼下,有了自己的小包。由于我卖春联不会和顾客讨价还价,母亲不让我卖,于是我只能勤快的去卖福字,我表达语言总是手舞足蹈的那种,恨不能连辫子都甩起来。顾客看我年龄小,又很活泼,几元钱的东西,也不大与我讲价的。就这么一天下来,2002年农历十二月二十一日,我卖了110.6元钱。这是母亲给我数着的,记在了当时家里我需要踩着凳子才能扒到抽屉的碗厨柜侧面。记得这么清楚,不是我记性太好,是因为大二暑假回家看到了那个碗厨柜的侧面,惊诧它怎么这么矮了,也惊诧母亲黑发里调皮的白发和微佝的背。长大对我而言是一件白驹过隙的事,老去对辛勤的母亲来说怎么就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呢。

而后的几年,父亲跟我说可以试试卖春联了。这调动了我很大的积极性,春联的价格比福字高啊。摊子是一端放展板,另一端放案板,案板铺满了十公分到五十公分不等的福字,车贴等东西,下面才是春联的库存。

那几年用人潮汹涌这个词真是不为过。不宽的一个街道,所有跟过年有关的东西都摆放在这里,所有喜气洋洋的人们都来到这里。我同时领着好几个顾客,有要一米六这个字的,有要二米加宽这个词的。觉得自己成了打洞鼠,来回的在案板底下钻,碰了案角好几次,也不觉得疼,钱包鼓鼓的呢。

每天忙的这么不知西东,心里觉得我马上就成为电视上演的小富婆了。直到那件事,才隐约觉得挣钱没有那么容易。

我和母亲在摊后吃饭,风尤其的大,我们艰难的和装饭的塑料袋做斗争,抓紧把四散的热气塞到肚子里。这时,脸前却多了管冻疮膏,父亲说,看看你们娘俩的手。

我才发现我的手指粗的都不能够握成拳头,布满了细细的裂缝。母亲的手比我更严重,手指粗大不说,裂了口子,淌了黄水了!母亲却是看着我的手,翻来覆去的看,翻来覆去的抹,母亲当时怎样的表情我全然忘却了,只是后来找了很多保养手的方法,现在我的手和别人一样细细白嫩,母亲的手就是夏天也没细过,指腹粗砺,变不回来了。

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颠来倒去的磨脚,蹭手,痒痒啊,真是痒。累着,痒着,最后也睡着了。朦胧的觉得,小富婆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当的,好吧,那换一个,什么时候我能够买零食不数着硬币不计算着花呢。

那几年也总是见城管最多,我们家总是最后一个收摊,城管带着环卫工天天过来撵,特别是最后一天,今天都年三十了,还能不能快点收摊了,回回就你们家收摊最慢,再给十分钟,收不完掀摊!当时我是最讨厌城管了,收着摊位费还用着凶人的语气和高人一等的模样。父母也根本不是手脚慢,只是想慢慢收,巧了遇到个顾客,能多卖一点是一点。卖春联福字是要年年压货的,应景的小动物图案到明年更是不能卖了。

每年三十晚,记忆里就是父亲在前面拉着货物堆的比他还高三轮车,我给在后面推,母亲端个铺着窗花的短案板,想着再卖两样。这时的我觉得回家的路是遥远而寒冷的,遇到下雪的天更是漫长。也从不觉得瑞雪兆丰年,一下雪意味着各种麻烦了。路途难走,裤脚浸湿,冻疮厉害,脸也生疼,肉菜又要涨价了。

回到家后却是温暖的,就是把钱包往地上一放,简单的洗下手后,全家人拉过小板凳就开始数钱。数着数着,母亲会说,我今天遇到一个大顾客,那一扎福字全要了。父亲说,唉唉,你说大过年的,有个顾客钱给了,货忘拿了。我连忙说,爸爸你不知道,今天我费了多少牛二虎之力才追上那个掉钱包的人,不懂他为什么走的那么快。红泥小炉里的柴木声混着家人的欢声笑语一起酝酿出灼热的火光,温暖着,散发着袅袅的烟气,再晕开到屋子的每个角落。

我们在外地很多年,我始终不知道江苏人怎么过年,又因为年年卖春联都不回老家,对于过年习俗都是入知甚微。

年初一早上往往都是在鞭炮里睡懒觉,养养前些日子卖春联早起晚睡的疲乏。下午一家人去超市买年货,糖啊,瓜子,我都是那个时候才能吃到。年初二就是父亲瞪着母亲,喊着自己命好苦啊的在洗衣机旁洗衣服。母亲往往都会很彪悍的晃晃拳头,你再吱一声试试?接着故意扭着腰哼着歌就去看电视了。这样的场景,几乎年年上演,洗衣服一直是父亲,看电视的永远是母亲。极喜欢这样温情的画面,极喜欢这样的父母,极喜欢他们这样不老的样子。

时光飞若流素,过了二十年的年了,前些日子和同事聊天才知道过年的内容似乎是很丰富的,可我不知道老家过年应该做什么,是放鞭炮吧,可是,我们这一家三口围着桌子吃水饺的碗筷声不都洋溢着过年的幸福么?

三个人的年,从明年开始是第二十一个年,会一直我爱着,温暖着,在生命里奔腾不息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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